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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五十二章 女大當嫁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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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些人覺得是因為皇上、太後都有賞賜,福王不得不表示表示,畢竟錢先聰現在是他的手下。

接下來便開席了,文臣的女眷在三進院子坐,武將的家眷卻要去第四進的院子。

文瑾和韋氏留下招呼,嫣然自告奮勇去了第四進,她一個晚輩,那些人只要不說出有傷顏面的話,嫣然都可以不接茬,倒是好應付。

文瑾和韋氏更好應付,文臣的女眷,很講究食不言寢不語,整個院子,連交頭接耳都很少見,吃過飯,撤了殘席,上了茶,那些女眷略略寒暄幾句,就開始告辭返回。

鄭夫人走的時候,拉著韋氏的手:“我給令侄女保個大才子的媒,你說好不好?”

韋氏和錢先誠最敬重讀書人,自然連連點頭。

鄭夫人滿意而去。

錢先聰年屆四十,又剛到京城,沒交幾個朋友,來祝賀的同僚,和他關系泛泛,吃完酒席就散了,他進洞房時,雖然有些酒氣,卻十分清醒。

第二天,文瑾才和繼母見了面,玉潔郡主果然皮膚很白,只是飽經滄桑,皮膚已經起了皺紋,看著比實際年齡要大,足有三十歲的樣子,好在,她大概對錢先聰比較滿意,表情平和,偶爾會嘴角微勾,露出一抹喜氣,昭示她對未來生活充滿希望。

玉潔郡主圓臉細眼,相貌平平,看著卻很和善,文瑾不覺察地微微松口氣。

沒有公婆,玉潔郡主——現在的錢夫人,在祖宗牌位前行禮敬茶,然後才給韋氏行禮,韋氏送給她文瑾店裏做的鑲紅瑪瑙紫色蛇皮編織荷包,上面綴了幾十顆的米珠,十分華貴美麗,玉潔郡主微感驚訝地挑了挑眉,笑著收下禮物。

韋氏松了口氣,她只怕這個貴女妯娌,看不上自己的東西。

接著,是文翰和嫣然給新嬸嬸行禮,玉潔郡主給了文翰一套錦緞封皮的四書集註,把文翰喜得當場又磕了一個頭。別說在鄉下,就是在明湖城,他也沒能看全這套書,更別說能夠擁有了。

玉潔郡主沒想到文翰會這麽激動,微微有些意外,但更多的卻是歡喜,她從生母過逝,到父親抑郁而終,再加上不得不面對重病的丈夫,挑剔刻薄的公婆,過著極度壓抑的生活,甚至身負“掃把星”的惡名,第一次遇到文翰這樣熱情和願意和她親近的人,自然心裏大為舒暢。

嫣然得到一對蜜蠟珠串手鏈。

文瑾見禮,口稱母親,玉潔郡主給她了一對羊脂玉鐲,明顯比嫣然的禮物要好些。

一家人沒有人覺得驚訝,畢竟文瑾是女兒,嫣然是侄媳婦,隔了一層。

看來,玉潔郡主不知道文瑾是抱養的了。

三日回門後,韋氏就把家裏的中匱,交給了正主兒。玉潔郡主推脫了一下,見韋氏是誠心的,就大方地接了下來。她帶來的仆役陪房,竟然有五十多人,二十多個在陪嫁莊子上,還有二十多個進了錢府。

一朝天子一朝臣,家裏的管事很快就更換了一遍,換下的,都讓送到了皇上賜給錢先聰的小農莊裏。

那裏根本不需要這麽多人,玉潔郡主雖然苦惱,也只能這樣。

就在錢府到處人仰馬翻,一派忙亂之際,玉潔郡主收到仁親王妃的請柬,讓她和錢先聰,去王府認親。

京城的風俗,小姐出嫁的一個月內,要去男方和女方的至親家裏走動一下,認親戚,不過,皇家人口眾多,這個風俗,就沒怎麽執行。

但現在仁親王妃送來了請柬,玉潔郡主還是特別高興的,也特別期待這次出門。

玉潔郡主的母親既然是個公主,就是仁親王的異母妹妹,只因為母親的生母,不過宮裏一個美人,還生下女兒就難產死了,在宮裏沒什麽地位,連帶玉潔郡主都人微言輕,嫁到前夫家裏處處受制,現在,仁親王竟然認她這個外甥女,這讓玉潔郡主高興地找不到北了。

想想自己是太後賜婚,仁親王又是先皇的同胞兄弟,玉潔郡主並不覺得這請柬突兀,只是,請柬上要她把繼女錢文瑾也帶去,才顯得有些怪異。

這段時間,仁親王妃已經打聽清楚,知道眼中釘錢雋和錢文翰相交莫逆,似乎還對錢家的女兒有心思,她仔細衡量過這個事情。

她沒能把錢雋養成廢物,也沒能擋住他順利長大,好在自己男人身體健康,並且,對自己依然寵愛有加,這仁親王府,一時半會兒還捏在她的手裏,她有足夠的時間,來籌謀如何讓自己的親生兒子強大起來。

就算不能繼承仁親王府這個殼子,若是能把裏面掏空,給了兒子,也是個好辦法的。可惜兒子年紀還小,娘家又被隔離開來,身邊一個幫手都沒有,不知該從何下手才是。

想不出好辦法,那最直接最有效的,就是打擊、壓制住錢雋,讓他不要太強大。

若說女人出嫁,相當於一次重生,男人娶親,何嘗不是人生的一個重大轉折?岳家,尤其是到了他們這樣位高權重的程度,岳家對一個男人,作用也是巨大的。

像錢先聰這樣,沒有實力,還一廂情願只知道編書的呆子做錢雋的岳家,倒是一個比較好的選擇。

但,錢雋中意錢先聰的女兒,這個選擇立刻就變得不好起來,夫妻一心,其利斷金,聽說錢文瑾還聰明美麗端莊大方,仁親王妃就更不能讓錢雋達成心願。

她要給錢雋找一個沒有能力的岳家,還要一個無能嫉妒、和他合不來的妻子才對。仁親王妃已經有了相應的人選,這武威侯府,聽著名頭很響,其實,喬太淑妃費了好大勁,給爹爹弄了這麽個爵位,但卻有名無實,沒有一絲的實權,喬家父子又不善鉆營和庶務,也沒有錢財,那喬蘭芳也是個面貌姣好心裏沒有成算的,眼皮淺耳根軟,仁親王妃有把握能把她捏在手裏。

但,仁親王妃身邊的得力助手管媽媽出了一個更好的主意:“王妃,世子娶的妻子,若是能聽王妃調遣,豈不更好?”

仁親王妃不高興地斜了一眼:“怎麽可能聽我的?”

“哎喲,好我的王妃娘娘啊,嫁給他一個咱自己人,不就聽你的了?”

仁親王妃一想起娘家人都沒法來往,忍不住心疼不已。

“娘娘忘了,蕭家和這邊,還是親戚呢。”

“別提她,忘恩負義,當年還是大哥把她嫁過去的。”

“哎喲娘娘,此一時彼一時啊,不是蕭國公夫人不願意和你們來往,而是蕭國公為人謹慎,他為了避嫌,才不許夫人和王妃娘家太親近的,現在,他沒了顧忌,應該不會橫加阻攔了。再說,蕭大小姐對世子,那可是情有獨鐘,王妃若是能玉成此事,還怕她不為你用嗎?”

仁親王妃一聽,立刻便打起了精神:“哎喲,我都忘了,轉眼這蕭綺雲都十四歲了,明年春天,就及笄了呢。”

“可不是嘛,蕭國公夫人被丈夫壓著,在京城也沒幾個朋友,這女兒都這麽大了,她能不著急麽?只要王妃娘娘稍稍表露有那麽點意思,她們還不立刻巴上來了?”

“嗯,是啊。”仁親王妃忍不住笑容滿面,蕭國公是個降將,一直沒什麽勢力,在京城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,對錢雋不會有任何助力,而蕭綺雲,一個小丫頭片子,進了她的門,還不任由她擺布?

“去,給蕭府下帖子,讓那娘兒幾個,來這邊赴宴。”

“是,娘娘!”

這蕭國公蕭逸乃是降將,劉廣眾鎮守的***,二十多年前還不是巨榮朝的疆土,有個小國家叫梁朝,他們偏安一隅,前有巨榮虎視眈眈,後有苗嶺諸族不服統治,本來日子就過得膽戰心驚,偏偏梁朝的皇室,還為爭奪皇位,互相傾軋,蕭國公是梁朝守邊的大將,勇武有力,才保得梁朝沒被巨榮吞噬,可他太忠心於朝廷,讓人誤以為是太子-黨,被想要奪嫡的其他王子嫉恨,有人拿著假聖旨,招他回京述職,卻在半路設伏,差點要了他的命,蕭逸心灰意冷,想要交出軍權,換取梁朝國都,和家人團聚,卻被誤會是想回京助太子即位,他的奏折被駁回,家人也被軟禁了,不久,手下仆役偷喝了梁朝朝廷賞賜的美酒,一命嗚呼,蕭逸的妻子,也因為長子突然夭折,奮起反抗,帶著家將突圍出城,跑到娘家——隱藏在十萬大山中的苗疆中,蕭逸沒了後顧之憂,悄悄派人向巨榮朝遞了降書。

蕭逸悄悄投降的第二年,梁朝發生了大規模旱災,百姓的日子陷入困境,巨榮朝忽然發兵攻打梁朝,有了蕭逸做內應,巨榮的軍隊如入無人之境,不到兩個月,梁朝就土崩瓦解。

這一仗,成就了劉貴妃的父親劉成的威名,但南方多瘴氣,劉成積勞成疾再加上中毒,竟然一病不起,沒多久就病死了。

那時候劉貴妃剛剛進宮,老皇上一面對她恩寵有加,一面命劉林深接替其父的***總兵職位,只因***之外,還有諸多外族,他們隱藏在大山裏,生活清苦,常常在冬春青黃不接時,下山擄掠,因此,皇上並沒有減少劉林深手裏的兵力。

蕭逸因為自己是降將,總覺得朝廷對他多有顧忌,滅了梁朝,便上書請求交出兵權。老皇帝喜出望外,推脫了兩回,便高興地接受了他的請求,封他為蕭國公,在京城賜了宅院莊園以及大量的金銀珠寶。

蕭逸的兵力,也並入了劉林深手裏,這才成就了劉家在南方的勢力。

蕭逸到了京城,卻郁郁寡歡,原來梁朝為了絞殺他的家人,對其妻子逃進的大山進行掃蕩,蕭逸妻族的那一支苗人,不知遷徙去了何處,他一個孤家寡人,守著偌大的府邸,怎能高興起來?

回京述職的劉林深為蕭逸保媒,把喬淑妃的表妹趙玉蘭嫁了過去,此刻的劉貴妃還只是個貴嬪,在宮裏處處示弱,不得不聯合一切力量,為站穩腳跟努力呢,喬淑妃沒什麽娘家人,表妹能嫁勳貴,也算得一助力,劉林深的舉動,果然讓她對劉貴嬪手下留情。

焦太淑妃現在雖然在皇太後那裏還有點面子,但一個過氣的老太妃,還能翻起什麽大浪來?蕭綺雲就是趙玉蘭給蕭逸生的第一個孩子,備受寵愛,不知輕重,剛好能拿來當槍使。

是女人都喜歡攀比,也比較容易嫉妒,仁親王妃又請了兩個對錢雋勢在必得的京中貴女。

想象著錢文瑾這個山妞,被幾個貴女包圍,自慚形穢低頭縮脖的樣子,仁親王妃的心情,就特別的興奮。

錢家飯桌上的氣氛,從玉潔郡主進門,就嚴肅起來,以前邊吃邊聊的輕松愜意,再也看不見了。文瑾覺得,這樣下去說不定會得消化不良,轉眼就是中秋,錢府收了不少的禮物,玉潔郡主也不停地往外送禮,能看出她還是願意和文瑾處好關系,做這些事情的時候,都讓文瑾在一旁幫忙。

所有的活計,都是仆人幹的,文瑾只在一邊看著,這是讓她學習的呀,看來,玉潔郡主希望文瑾將來出嫁,能在婆家立起來,不會被人小瞧了。

文瑾很感謝玉潔郡主這番心意,把收到的禮物和送出的禮物列出表格,在一起做對比,看京城裏貴人之間,是怎樣通過這種方式來往的。

這天,玉潔郡主終於處理了手頭最後一份禮物,打發走了管事,只留最得意的兩個伺候的下人——老媽子方嬤嬤和大丫鬟秋桂,她這才一改嚴肅端莊的主婦形象,面露疲累地靠在座椅上。

“郡主娘娘,累了你就歇會兒,這是在家裏,若是還要處處端著,什麽時候才能有個輕松的時候?”文瑾體貼地說道,她凡事追求簡單,該端著的時候端著,能偷懶的時候,絕不做樣子給別人看。

方嬤嬤趕緊攙扶郡主:“大小姐說得對,郡主娘娘可不是得好好歇歇了。”

玉潔郡主笑了一下,順水推舟地走到屏風後面的軟榻上,側歪了說道:“大小姐說得對,這現在是我的家了,呵呵。”

身上的舒適,引起心理的反思,玉潔郡主忽然意識到,她終於是個有家的人了,想起母親還在人世的日子,她每天無憂無慮幸福安樂,是多麽令人還念,後來,失去雙親的悲哀,幾乎壓垮她脆弱的心靈,及至出嫁以後,公公婆婆妯娌姑子甚至叔公叔婆堂兄堂妹,沒有一個人把她當親人,她不得不戴上面具,甚至全身上下都披上厚厚的鎧甲,應對來自四面八方的詰責壓迫明爭暗鬥,時間長了,她幾乎忘記了家的感覺,忘記了在親人身邊是怎樣的幸福生活。

錢先聰雖然很笨拙,沒有甜言蜜語,也沒有溫柔小意,但一眼都能看出來,他對她是真誠的,是真心希望她過得好的。

韋氏和嫣然,把家交給她,就再也沒有指手畫腳陽奉陰違,每天安心伺候她們自己的男人讀書、應酬,每次見面,都關愛有加,讓她註意身體,不要累著了。

就如文瑾所言,她們都是希望她過得好,過得適意舒心。

這就是家人,這種感覺,就是家的感覺啊,玉潔郡主覺得眼睛酸澀,趕緊假裝困頓,閉眼假寐。

文瑾示意方嬤嬤給郡主蓋上薄毯,自己輕手輕腳退了出去。

第二天,仁親王府送來請柬,邀請玉潔郡主帶文瑾去她府上,賞菊花吃螃蟹。

這是仁親王妃送來的第三個請柬了,第二個,文瑾那天剛好不方便,臉色蠟黃還有些肚子疼,錢先聰做主,讓她不要去了,玉潔郡主拜見仁親王妃這個表嫂時,一再表示歉意,仁親王妃肚子再氣得疼痛,嘴上也不得不大度地表示她不在乎。

文瑾就這麽又逃過一劫。

事不過三,這一回,文瑾無論如何得走這一趟了。

仁親王極愛菊花,他家夏菊、早秋、晚秋、甚至冬菊都有,一年中大半年都有菊花開,文瑾對去仁親王府赴宴,一點兒也不期待,光聽錢雋可憐的童年故事,她都十分厭煩仁親王妃了。玉潔郡主卻十分高興,興致勃勃地盤算著穿什麽衣服戴什麽首飾,文瑾見她情緒高漲,也不好說什麽打擊她的積極性。

文瑾雖然養過螃蟹,但都是不長肉的那種,只能炸焦了研碎做調料,來到這個世界,她還沒吃過肥美多汁的陽澄湖大閘蟹呢,明知是鴻門宴,反正推脫不了,不如放開心懷,去饕餮飽餐,過一把癮再說。

玉潔郡主剛開始還不明白為何要求帶上文瑾,隨即便想通了,對這場宴會更加期待。

仁親王世子英俊瀟灑,才能出眾,身份貴重無匹,京城適齡貴女哪個不把他當未來夫婿的第一人選?她很期待能把繼女,嫁給這樣的男孩,再加上錢雋又和文翰關系非凡,文瑾希望很大,玉潔郡主越想越覺得可能,對文瑾的衣服首飾,更加在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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